西藏美术馆丨中国拉萨丨同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

© 尹明

西藏地处“世界屋脊”，是中国文化版图中的一块高原圣土。首府拉萨是一座古老而神秘的城市，因其地理位置、历史发展、文化背景等特殊性和唯一性，长期以来一直是藏汉等各族人民共生共处的圣地，也是多民族文化艺术蓬勃发展的聚集地。然而直至 2018 年，由于地理环境严苛、经济发展不平衡等因素，西藏仍是没有省级美术馆的地区。为了更好地向世界展示喜马拉雅艺术的独特成就，在以韩书力为代表的驻藏艺术家群体的长期奔走呼吁下，西藏美术馆项目由国家相关部门批准立项。

▼建筑与城市，Architecture and city© 苏圣亮

▼建筑与环境，Architecture and environment © 苏圣亮

西藏美术馆是依托拉萨水泥厂旧址进行的再生改造工程，也是中国唯一采用工业遗产改造而成的省级美术馆。

拉萨水泥厂始建于 1960 年，是西藏和平解放之后建立的最早、最大的水泥生产企业，它对西藏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做出过巨大贡献，原有厂区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建设西藏美术馆的初衷旨在承载西藏工业文明的延续和工业遗产的再生利用，打造一个集收藏、展览、研究、交流、教育等于一体的现代化综合性美术馆。

▼遥望布达拉宫，Looking at the Potala Palace © 苏圣亮

▼一座水泥厂的再生，The regeneration of a cement factory © 苏圣亮

老水泥厂原有的水泥生产线保存较为完整，厂房建筑单体和各种设备散落分布于整个场地内部，设计团队在详尽地勘察厂区建筑及设备现状后，通过对新老空间的重构，重新编织空间完整和体验共享的新叙事。新的设计融合了工业遗产的分散布局，巧妙地将美术馆的主要功能分解为集中的主展馆与围绕主馆的三个配套附属区域，形成四大分区。

▼拉萨水泥厂的老照片&废弃的水泥厂原状，Old photo of Lhasa cement factory and the original state of the site ©TJAD

▼现状轴测图，Current axonometric map©TJAD

▼改造前 vs 改造后，Before renovation vs after renovation©TJAD

▼总体鸟瞰，Overall aerial view©尹明

▼功能分区图，Functional partition chart©TJAD

A 区是美术馆主展馆，依托联合储库的主厂房并向北扩建三层展厅。长 120 米的主厂房作为美术馆的中央大厅，适合举行大型开幕式活动以及举办当代艺术展览。在中央大厅西侧、北侧集中设置安检、寄存、票务、问询、管理、急救、景观电梯等配套设施。在主厂房屋架结构下吊挂观景长厅，可供休憩、交流、互动。美术馆一层还设有报告厅和贵宾接待室等交流接待用房，并设有独立的出入口。

▼建筑嵌入自然，Architecture embedded in nature © 苏圣亮

中央大厅北侧集中布置三层展厅，在每层展厅东侧设置周转库、备展区、货梯等辅助空间满足展品运输。在新建体量的地下一层设有典藏库，存放西藏地区各门类的艺术藏品。

▼联合储库改造为中央大厅，The joint storage was transformed into a central hall ©尹明

▼中央大厅内景，Interior view of central hall © 苏圣亮

▼东西贯通的中央大厅，Central hall running east to west © 苏圣亮

▼从中央大厅看艺术长廊，View of the Art Gallery from the central hall © 苏圣亮

▼A 区中央大厅坡道，Zone A Central lobby ramp ©尹明

▼坡道联通各层展厅，Ramps connect the exhibition halls on all levels © 苏圣亮

B 区是艺术互动体验区，通过新建的空中连桥和主展馆相接。这里充分利用回转窑和保留厂房及设备，改建成为不同门类的艺术体验空间以及青少年美育教室。

▼B 区 – 跨越回转窑的连廊，The corridor across the rotary kiln © 苏圣亮

C 区是艺术家驻留创作基地，以环形展廊串联筒仓和成品库，保留建筑改造为艺术家工作室以及餐厅、互动展览等交流场所，并配有厨房、办公等相关辅助用房，圆形庭院定义了一个将外部空间与内部融为一体的群落中心。

▼环形廊道串联起分散的建筑单体，The circular corridor connects the scattered buildings in series © 苏圣亮

▼环廊围合公共景观，The corridor encloses the public landscape © 苏圣亮

▼环廊光影，Light and shadow of the corridor© 苏圣亮

▼环廊的结构与空间秩序，The structure and spatial order of the ring corridor © 苏圣亮

▼筒仓改造为当代艺术展厅，The silo was converted into a contemporary art gallery © 苏圣亮

▼筒仓内部空间，Silo interior space © 苏圣亮

D 区是艺术长廊，通过覆盖 ETFE 膜的大跨钢结构串联起 A 区主展馆入口、筒仓改造的艺术书店以及由烧成窑尾等三栋建筑单体改造的文创中心、商店和艺术小剧场等，艺术长廊事实上形成了一个可以向城市全时段开放的边缘空间。

▼主入口艺术长廊，Main entrance art gallery © 苏圣亮

▼南北贯穿的艺术长廊，The North-South art gallery © 苏圣亮

▼艺术长廊，Art gallery©尹明

▼串联水泥厂保留设施的公共廊道，The public corridor connects the cement plant to retain facilities © 苏圣亮

▼艺术长廊与混凝土搅拌池，Art gallery and the concrete mixing tank © 苏圣亮

▼筒仓改造的书店内景，Interior view of the bookstore transformed by silos ©尹明

通过研究拉萨的城市空间发展，我们发现拉萨的城市核心高度集聚于城市东部布达拉宫周围的区域，而老水泥厂所在的拉萨西部街区尺度宏大，道路网的密度要稀疏很多。因此，从作为未来拉萨城市西部重要的公共空间考量，我们策划了城市尺度上可供人穿越的一系列室外及半室外公共流线。从美术馆前广场过来的主要人流，通过艺术长廊的引导贯通南北，并通过主展馆的中央大厅以及回转窑管道所限定的室外雕塑展场通达东西。其中艺术长廊串联了 A 区和 D 区，极大地活跃了场地西侧边缘空间；而与 A 区主展馆东侧相连的环形展廊，则通过半室外的艺术展线有效整合了 A、B、C 等三个区域。

▼连廊串联 A、B 两区，Corridor of A, B two zones © 苏圣亮

▼室外下沉小剧场，Outdoor sinking theatre ©尹明

在内部空间组织方面，充分利用工业建筑的空间特征和潜力，留存工业记忆并形成融合西藏地域文化的独特空间体验。公共流线在便捷地聚散人群的同时整合空间，改变了大型美术馆空间的常规模式，通过设置符合西藏气候条件的、丰富灵动的室外空间，将美术馆和周边社区的日常生活紧密联接在一起。

▼兼具水平性与垂直性的空间，A space that is both horizontal and vertical © 苏圣亮

▼远眺群山的观景厅，A viewing hall overlooking the mountains © 苏圣亮

▼自然采光的顶层展厅，Top floor exhibition hall with natural lighting© 苏圣亮

在建造技术与材料选择上，由于青藏高原生态环境脆弱、氧气稀薄，施工较为困难，运输材料的成本较高，改造过程中尽量保留、利用原有结构构件。对于保留建筑，遵循可识别性的原则，通过结构复合加固、外立面整饬的办法，尽可能保留主体结构本来的面貌。A 区主厂房原来的排架结构混凝土柱由于承载及抗震能力不足需要加固，原工字截面的柱体采用复合外包加固的方式：后翼缘为混凝土外包，前翼缘为槽型钢外包，同时在第二节柱外侧新立钢柱，并通过软钢阻尼器与前翼缘外包钢连接形成阻尼格构柱来提高结构的耗能能力，以此方式使加固后的结构具有新老辨识度，提高抗震性能并直接呈现，这种方法巧妙地利用了原有的厂房结构，大大降低了改造成本。

▼结构的新与旧，New structure and old structure © 苏圣亮

其他与水泥生产密切相关的回转窑、窑尾、窑头等多栋厂房单体均遵从类似的原则，即外观特征保持不变，通过功能和结构的重新定义使其适应现代美术馆的性能，以最小干预的原则实现工业遗产的再生利用。

此外，拉萨处于喜马拉雅山脉地震带，属于强震地区，地面设计地震加速度达到 0.2g。为防止展馆内珍贵藏品在地震下变形破损，新建主展馆在地下室柱顶设置隔震层。隔震后地震下振动加速度降低 50%以上，有效保护了藏品在地震下的安全性。

▼混合与共生，Mixing and symbiosis ©尹明

▼隔震支座，Isolation mount©TJAD

对于新建部分较为集中的 A 区，采用木模板清水混凝土和耐候钢板相结合打造“现代藏式新风格”。在屋面及立面多采用耐候钢，除了在色彩上贴近传统藏式建筑常用的赭石色之外，也增加了建筑整体的当代感。木模板清水混凝土的使用透露着粗犷淳朴的材料肌理，与西藏传统建筑“边玛墙”的材料质感相呼应，也与拉萨水泥厂曾经的生产职能相暗合，体现出一种工业基因的延续。同时，部分建筑室内地面采用了藏式传统材料“阿嘎土”，强调就地取材，呈现藏式传统建构的延续性。

▼混凝土与钢的组合，A combination of concrete and steel © 苏圣亮

B 区的两根回转窑通过开凿不同大小的圆形洞口打造色彩斑斓的体验空间。C 区的环形室外展廊采用藏地特有的垒石砌筑工艺，通过斜向渐变的结构秩序和鲜艳的洞口施色赋予空间深度的光影变幻。D 区艺术长廊的顶棚材料采用 ETFE 柔性充气薄膜，超轻质材料可以有效地减少结构荷载与建造成本。ETFE 薄膜的物理性能相对稳定，适宜拉萨昼夜温差大的气候条件。同时，ETFE 薄膜也可以屏蔽阳光直接进入建筑物，避免西藏高原强烈的日照对人体的伤害，使人在室外获得更为舒适的空间体验。

▼C 区筒仓改造，Zone C silo renovation ©尹明

▼串联各单体的公共连廊，A common corridor connecting individual units in series © 苏圣亮

木模板清水混凝土、耐候钢板、阿嘎土、垒石墙、ETFE 薄膜等材料的选择和使用，不是简单地对于藏式传统风格的模仿，更多地是从可持续的角度去探究传统及常规材料的当代转译，以求材料表达和空间营造浑然一体，由此形成新旧分明、风格和谐、深具在地特征的现代建筑组群。拉萨的公共建筑创作无法回避藏地文化特色的传承表达，但西藏美术馆的建筑设计跳脱出对历史风格的符号化复制，通过体量、空间、材料和尺度的重新组合与拉萨独有的集体文化记忆寻找共鸣。

▼木模混凝土成为空间背景，Concrete becomes the space background ©尹明

西藏美术馆坐落于海拔 3700 米处，它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极高海拔地区的大型美术馆。在建造过程中，同济大学设计团队克服了重重困难，在跨越疫情的建设周期内，倾力投入这项艰巨的工程，妥善处理工业遗产改造利用的复杂性和矛盾性，尊重西藏在地文化并有效保护了当地的环境生态。西藏美术馆的建筑和结构设计不仅满足了现代美术馆复杂的功能要求，而且将建筑艺术与传统藏地文化相结合，为未来的工业遗产改造利用提供了全新的范例。作为凝聚和呈现喜马拉雅艺术的重要建筑载体，西藏美术馆开放至今已举办多场大型艺术展览、艺术教育和学术交流活动，成为西藏面向世界展示优秀文化艺术的重要公共设施，同时也成为城市重要的公共活动场所，深度融入到拉萨以及周边社区居民的日常生活之中。

▼从美术馆远眺布达拉宫，Viewing the Potala Palace from the museum ©尹明

▼西藏美术馆与布达拉宫遥相呼应，Tibet Art Museum and Potala Palace echo with each other ©尹明

▼美术馆夜景，Night view of the art museum ©尹明

▼艺术长廊照亮了夜空，The art gallery lights up the night sky ©尹明

▼水平延展的建筑与城市背景，Horizontal extension of the building and urban background ©尹明

▼环廊夜景，Ring gallery night view ©尹明

▼改造施工中，Under renovation ©TJAD

▼总平面图，Masterplan©TJAD

▼首层平面图，Ground floor plan©TJAD

▼二层平面图，First floor plan©TJAD

▼剖面图，Sections©TJAD

项目名称：西藏美术馆

建筑地点：西藏自治区拉萨市

设计周期：2019 年 2 月~2021 年 3 月

建造周期：2020 年 4 月~2023 年 10 月

占地面积：47103 平方米

建筑面积：32825 平方米

项目业主：西藏自治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设计单位：同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集团）有限公司

主创建筑师：李立

总顾问：汤朔宁

项目负责人：李鲁波

项目经理：肖蕴峰

建筑设计：吴蔚、颜开、张溯之、姜方昕、刘畅、冷先强、朱弘年、孙嘉明、吴晨、孙士博、郝竞、高山

减隔震设计：丁洁民、金炜、吴宏磊、王世玉、吴昊

改建结构设计：张准、姜文辉、蒯蓓蕾、崔勇、刘纪坤、程晓强、郑孝婷、王吉、章敏

新建结构设计：成戎、曹炜、刘东

给排水设计：尚家佳、曹阳、杨佳澎、沈冰春、冯玮

暖通设计：郭长昭、李菡茜、宣婧、钱必华

电气设计：焦学渊、梁为鹏、俞超、沈健、夏林

智能化：焦学渊、梁为鹏、包顺强

室内设计：李立、肖蕴峰、张溯之、殷矫、石婷、高爱勤、杨眉

景观设计：李立、肖蕴峰、徐留生、孙嘉明、贺翔宇、方钰

展陈设计：李立、耿红倩、蔡健龙、王贝贝、吕思莹

幕墙设计：王垒、彭小龙、黄杰、胡逸伦、王强强、刘洋

照明设计：杨秀，陈幸如，徐霞青、马玥、杜怡婷

BIM 设计：陆安洋、朱航炜、牛传奇

驻场建筑师：姜方昕、肖蕴峰

土建施工单位：西藏天路股份有限公司

装饰及景观施工单位：青岛瑞源工程集团有限公司

展陈施工单位：南京金鸿装饰工程有限公司

摄影：苏圣亮、尹明